猴哥帶你一起探索中國文化的源頭《易經》
第二篇 解讀《易經》六十四卦
第十九講、坤卦：柔順厚德載物法
初六。履霜，堅冰至。
坤卦的第二爻和第五爻都是陰爻，也不相和，就像乾卦一樣，兩個都是陽，所以不是絕對完美的，是有遺憾的，是有迷惑的。這是二五并不相應的道理。
現在看初六。初六本來應該是陽爻，現在是陰爻，所以位不當。“履霜”，因為剛開始就是陰爻，上面有五根陰爻壓住它，就像冬天剛剛開始打霜一樣。但是在打霜的時候，你就要知道“堅冰至”，即前面的路途有困難，不是那么順利。初爻在地下，一打霜之后，馬上就變成冰了，所以要謹慎小心。
六二。直方大，不習無不利。
“六二”這一爻很特別，也非常好。特別在哪里?它是坤卦的主爻。乾卦的主爻在九五，九五君位，我們常講九五之尊，那是天。坤是地，這一爻在地上，所以是坤卦的主爻，但是六五還是君主。在《易經》里面，凡是第五爻，原則上都是領導、君主，但是每一卦有每一卦特殊的、重要的一爻。第二爻就是坤卦特殊的爻，代表了坤卦的性質。六五不代表坤卦的性質，只代表君主。以前我也提過，六十四卦里面第五爻大多代表君位，第二爻代表修德之君子，代表充實你的知識和德行。六二講的就是地之德，有三個字來描寫地。首先地是“直”，地是直的，不是圓的。其次地是“方”，古人認為天圓地方。第三地是“大”，我們常說大地。直、方、大，是地的特色。從德行來講，直就是無邪，無邪謂之直，“誠”就是直道而行;方是方正;大是寬廣，地大了就寬廣，大也代表開放，地是開放的。初步看來，這三個德也是乾的德，陽是直道，陽是方正，陽是偉大，所以地之德也有陽的特色。如果我們以男性女性來看，把陰爻看作女性，陽爻看作男性，有時候是會誤解的。尤其現代社會，男女分得不是那么清楚。但有時候我們在表達過程中，不要太嚴格區分;也就是說，女性之德需要男性的德，柔中有剛。地的直方大是男性之德，也可以拿來用在女性之德上，這也是非常有深意的。我們不要以為古代的女性都是那么柔弱的，像林黛玉一樣。
“不習”, “習(習)”字本來是練習，上面是羽毛，小鳥學飛的時候，下面是白色的，揮動它的羽翅練習飛翔。所以，習就是小鳥練習飛翔。后來我們說的練習，也不是一下子就會了，是要一直練下去的，就像學騎自行車一樣，先是摔，摔了再練，也就是表現出不斷地習。為什么說“不習無不利”呢?這里的“習”字有負面的意思。抱歉，我又以女性為例來講，這是傳統的說法。我不知道心理學上是否如此研究，男女有點差別，男性是大而化之，女性有時候心里想得就比較多，心里有問題時，她會想了又想。“習”就是在心里面想，有時候有點兒猶豫不決。那么這一爻就是告訴我們不要想，要直、方、大，要學陽剛之氣，這樣的話就無不利。不要想得太多，就像孔子說的“再，斯可矣”(《論語·公冶長》)，不要想得太多，要順其自然。“不習”就是順其自然，“直、方、大”是自然的，即地是直、是方、是大，是自然的。所以，第二爻也是代表自然的意思。
六三。含章可貞，或從王事，無成有終。
看第三爻。我們前面講過，如果內卦是坤，下面兩個陰，第三個是陰，這是陰氣太盛，第三爻多半是兇。陽氣太盛，是陽剛太驕。陰氣太盛，也表現出陰虛、陰驕，是陰氣的驕，也是一種驕傲。還有，六三陰居陽位，位置不當，跟上六也不相應，整體環境當然不好。故爻辭說“含章可貞”。“章”就是文采，要包含你的文采，不要表現你的文采。“章”從哪里來?這一爻在兩陰爻之上，結合了兩個陰爻，氣勢洶洶地往上走，沖擊上面的大臣和君主。所以這一爻要包含你的文采，不要顯露，才是你的“貞”。陰爻假如說是女性，“貞”就是女性的謙虛之德。“或從王事”, “或”字常常出現在第三爻、第四爻，也就是說由內卦到外卦轉折的時候，心里有時候會有疑惑，自己要不要跳出去。“或從王事”，是指你要出去替君王做事。替君王做事要怎么樣呢?“無成有終”。這句話好像是個判斷語，你沒有成就，但有好結果。表面上看來，你沒有成就，因為卦辭說“先迷”，先迷就是你的光彩被遮蓋了，我們要從深處看。一般傳統的解釋只講在這一爻上你沒有成就，結果還好，因為“含章”掩蓋了你的光彩。
但是，我們在這一爻上要怎么做?當然不是說等在那里“無成”。關于“無成”，我是從老子的角度來解釋的。“無成”就是不要想有成就，要掩蓋你的光芒，不要只想著我要做這個事情，要有偉大的成就，要成功。不要想著成功，不要想著成就，這樣才會“有終”——有結果。要想有成就的話，就有危險。“無成”是一種功夫，你做任何事情，不要把有用、沒有用作為第一個考慮的前提，不要想我有沒有成就，要自然。老子講的“無為”就是如此，我的注解里面有好幾個意思，但是最重要的是兩個：第一，做任何事情不要想著為什么，要自然;第二，不要有欲望，不要有私利。這是“無為”二字最重要、最簡單的解釋。“無為”就是“無成”，不要想著成就。
六四。括囊，無咎無譽。
六四已到外面，在外卦了。“括囊”, “囊”就是口袋。要束緊你的口袋，口袋里藏的東西不要打開讓人家看到。這一爻是大臣之位，也是秘書。第五爻是君主、領導，所以這一爻是秘書。一個做秘書的人，最重要的就是守口如瓶。“括囊”, “囊”也是比喻嘴巴，嘴風把緊，不要泄露秘密。如果做秘書的人想表示自己的能干，他把“我知道我們的領導要怎么樣”這樣的話講出去，就有危險、麻煩。扎緊你的口袋、閉起你的嘴巴之后，結果是“無譽”。沒有人贊美你，你也不能表現出你知道什么。但是也“無咎”，沒有贊美，也沒有過錯。說一句玩笑話，有贊美就有過錯。在大學，很多女生，表現很優秀，其實你們不要表現得太能干，男生表面上贊美你好能干、很聰明，心里卻在說這個女生我不敢要。所以有譽就有咎。
我讀高中時，老師講孟子的時候特別強調的有一段話，對我的印象很深刻。《孟子·離婁上》有“不虞之譽，有求全之毀”一語，“虞”就是想，“不虞之譽”即想不到的贊美。其實你沒有那么好，人家卻贊美你，你還要去求全，欣然接受，這反而會毀了你。你沒有這個能耐，人家卻夸獎你，過分夸獎你，你接受了，你就以為自己有這個才能，所以有求全之毀。《老子·第十三章》說“寵辱若驚”，辱是恥辱，寵是人家寵愛你，寵辱都要使你受驚。辱來了，當然要驚，為什么人家羞辱我?人家來寵你，也要注意，不一定是好事，說不定他有一定的目的。寵與辱在老子看來，是相關的，寵后馬上就是辱。我記得《韓非子·說難》中有這樣的記載：“昔者彌子瑕有寵于衛君……異日，與君游于果園，食桃而甘，不盡，以其半啖君。君曰：‘愛我哉!忘其口味，以啖寡人。’及彌子色衰愛弛，得罪于君，君曰：‘是固嘗矯駕吾車，又嘗啖我以余桃。’故彌子之行未變于初也，而以前之所以見賢而后獲罪者，愛憎之變也。”你看，前面是寵，后面是辱，可見寵和辱是相生的。
可見，第四爻的“無咎無譽”，要做到確實不簡單。“無咎”是無后悔之事，“無譽”就是沒有別人可以利用你、贊美你的事，這樣的話你才可以超然，才會擺脫很多麻煩。“無咎無譽”是一種功夫。第四爻是大臣的功夫，要懂得“無咎無譽”，不要貪譽，不要貪圖君主賞識你、贊美你，誰又知道過一段時間這種贊美會不會變成恥辱?
六五。黃裳，元吉。
到了六五君主之位了。君主是陰爻，假如說這是女性，或者君主比較軟弱、柔弱的。他要怎樣處理呢?“黃裳，元吉”。先簡單解釋，“黃”是顏色，為什么用黃?因為坤是地。地的顏色是黃的，我們的黃土高原是不是黃色?所以黃是中下之色。我們中國人喜歡的是紅色。“裳”是下一截衣服。這個君主雖然穿著龍袍，很顯耀，但是外面披一件黃色的裳，表示他的謙虛、卑下，像地一樣。中國歷史上，大家都知道君主穿黃袍，應該是很高了。但恰恰相反，君主穿黃袍不是表示高，而是表示他謙虛、低下。和尚也是穿黃色的，也是表示他低下的意思。“黃裳”，遮蓋了他的光明，遮蓋了他的高大。“元吉”，我要把“元”和“吉”分開來看，很多注解把“元吉”當成大吉，說“元”就是大，把大當作形容詞，我認為不恰當。“元”不是形容詞，“元”是“元亨利貞”開始時候的心態，“元”是善之長也，是生生的發展。這個“元”是指君主能維護萬物的生生之善。
上六。龍戰于野，其血玄黃。
“龍戰于野，其血玄黃”，這里初看好像是兩條龍在打仗。其實，這里沒有兩條龍，上六不是龍，陰柔不是龍，只有純陽才是龍。龍出現在乾卦，不能出現在坤卦里面。其他六十二卦根本沒有“龍”字。那么這里的龍是指什么?這里仍然是指乾卦的龍，但和他戰斗的上六，不是真龍，而是上六自以為是龍。前面說“先迷后得主”，現在它不是“得主”，而是“先迷后打主”，跟主人打仗了，這一打就掉到野外去了，就像棒球一樣，球打出去了。本來在天上，現在掉到地下，流血了。血有玄有黃，玄是天的顏色，黃是地的顏色，兩種顏色相混，表示天地都破裂了。這是負面的意思，跟前面的“亢龍有悔”一樣。
用六。利永貞。
最后看用六。怎么樣用陰爻?在其他的卦里面怎么用?一根陰爻怎么用?“利永貞”，利于永遠的貞，永遠地把握陰爻的貞道。陰爻的貞道就是謙虛或者柔順，永遠把握謙柔的德性，不要好強，不要斗狠。坤卦六爻講完了，也和乾卦一樣，我做一個總綱說明如下，將來我也會就每個卦給大家一個總綱，說明這六爻的性能。
第一爻，知艱，要謹慎小心。
第二爻，心地坦然，不要猶豫不決。
第三爻，包含你的文采，不求有成就。
第四爻，守口如瓶，自認無知。
第五爻，要謙遜，自處卑下。
第六爻，要求和諧，不要好強斗狠。
接下來看看孔子所作的《彖傳》《象傳》和《文言》。坤卦的《彖傳》《象傳》前文我提過，此處值得一提的是《文言》，其中有幾句話很重要。《文言》一開始就說“坤，至柔而動也剛”，雖然坤卦是柔(不是軟弱)，動起來的時候也很剛。也就是說，坤順著乾而走，也得了乾剛的一面。接著“至靜而德方”，方是方正，代表有智慧。《系辭上傳》稱“卦之德，方以知”，方就是規矩，方正。卦不是方的嗎?一卦六個爻，方方的。“卦之德”是方的，但是有智。《系辭上傳》接著說“蓍之德，圓而神”，蓍草有神通，可用作占卜，有感應。為什么講圓呢?方和圓有什么不同?“方”一定是作為規矩，可以測量;“圓”是在滾動，只有一點會碰到地，不會整個碰地，可以一直走，無所不通，這是精神的作用。
《文言》繼續說：“后得主而有常。”先迷，后來得到主，得到原則以后，合乎常道。接著“含萬物而化光”,“化”字來了。它能夠包含萬物而轉化萬物，“而化光”，萬物都有光彩。地能轉化，“先迷后得”就是轉化。你把什么東西丟在地里面，它都能夠幫你轉化出有用的東西，轉化成生命的東西。所以，我特別強調大家都知道的石油，本來石油是化石，有些東西死后埋在地下變成化石，能夠把化石轉出石油來。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功能，是地的特質，也是我們講轉化的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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