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天曷有極，悠悠恨莫平。年殘家計窘，又當(dāng)痛內(nèi)兄。

內(nèi)兄在榕省，廣文官獨(dú)冷。半世歷窮途，壯年當(dāng)逆境。

孀婦賴以全，德門賴以整。弱弟躬提攜，慈親勤定省。

苦志長下帷，鄉(xiāng)薦幸早領(lǐng)。藉此開親顏，飽煖猶難永。

我誼忝葭莩，與粟常五秉。得此為西江，一飽無奢請。

羨君真血性，孝友復(fù)溫醇。喜怒不形色，毀謗不沾唇。

能文驚筆陣，飲酒見天真。因飲生議議，可嘆少完人。

荷鍤方劉伶，投轄類陳遵。三百六十日，狼籍污車茵。

小飲能養(yǎng)性，大飲定傷身。嗜痂已成癖，戒語徒書紳。

粉白與黛綠，妍媸無別甄。每值如泥時，醉眼睨橫陳。

旦旦雙斧伐，枯樹難復(fù)春。相別始六載，遠(yuǎn)隔滄海濱。

我家被災(zāi)后，二年絕指菌。欲援無馀力，惆悵乃傷神。

近來多筆札，覺非君所親。識為三弟書，句句是吟呻。

中皆訣別言，辭簡意切要。家貧事事難，兒稚弟猶少。

與我隔重洋，兩心諒相照。都此悽愴辭，不覺涕傾掉。

緬憶弱冠時，隨侍居京師。我亦從負(fù)笈，東床坦腹嬉。

我少也落拓，邊幅不修治。每至顛沛際，輒賴君扶持。

比予歸海上，迢迢送不辭。解裝未閱月，一病幾垂危。

幸得逢盧、扁，半載始展眉。回京拜膝下，相見喜復(fù)悲。

椿萱能承順，侍奉無差池。前年琴斷弦，是歲失填篪。

嚴(yán)君忽棄養(yǎng)，闔家困莫支。況復(fù)家萬里，廿口無歸期。

尚幸賢喬梓，美譽(yù)久飆馳。宗有名公在，倡義首捐貲。

集腋充囊橐，輿櫬始有資。死生關(guān)情處，盡入人心脾。

阮籍悲窮途，楊朱哭路歧。況君恂恂者，賴公免流離。

奉母及幼弱，跋涉相追隨。教弟更成立，學(xué)行無瑕疵。

咸謂可安享，食報固其宜。豈意天難測，理者不可推。

老母遽終堂，弟媳喪在茲。苜蓿一散員，俸薄官似橘。

加之?dāng)?shù)年來，蔦蘿共蕭瑟。自贍猶未能，何暇相周恤。

稚小口嗷嗷，待哺紛繞膝。窀穸并婚姻，更仆數(shù)難悉。

苦況百端凌，沉痾一朝劇。伏枕囑遺言，字下血隨筆。

其言猶哀慘，泣讀不忍畢。嗟予自斷弦，伉儷虛正室。

嘒彼雖小星，聊足侍中櫛。知予故劍懷，終始情如一。

但愿常聚首，暢敘共披襟。不圖溘然逝，魂夢何處尋。

絮酒及烹雞，遙奠窆莫臨。思君命坎壈，嗟我步崎嵚。

我興琴自鼓，君樂酒頻斟。我有阮瞻癖，君同潘岳心。

恰好亦郎舅，總角結(jié)誠忱。望君我本奢，平地冀高岑。

詎知壯志日，作此斷腸吟。君已辭杯酒，我亦懶鼓琴。

問我何不鼓，從此少知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