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曰:“愛之,能勿勞乎?忠焉,能勿誨乎?”
關鍵詞:論語,憲問第十四
孔子說:“愛他,能不為他操勞嗎?忠于他,能不對他勸告嗎?”
『愛』,就是愛護。這個『之』,就是你愛的那個人。這個『勞』,在古注里面當作勉字講,勉勵的勉。那么當然也有的批注說,你愛他,要給他幫助,你自己要勞心勞力的去幫助他,這個勞當勞心勞力來講,也可以。但是,在《雪公講要》里面,他主張當勉勵講更好,勉勵,就是你愛他,要勉勵他走上正路,你這才是愛他。最明顯的,父母愛兒女,這愛兒女是不是一味的溺愛就是愛?當然不是!那個愛之不以道,則足以害之,你害了他。所以愛護他,一定是要勉勵他。這個勉,就是包括教誨、督促、鞭策,讓他上進。那么同理,老師愛護學生,老板愛護員工,領導愛護臣民,亦復如是。
底下,『忠焉能勿誨乎』,「忠焉」,焉是之于的合成,那么忠焉,就是忠于一個人。你忠于一個人,就不能不教誨他,這個「誨」是教誨。譬如說,你對一個領導,你要盡忠,當他有過失的時候,你應該勸諫,規勸他改過自新,這是對他的忠誠。你對自己的父母,看到父母有過失了,《弟子規》上講的,「親有過,諫使更,怡吾色,柔吾聲」,這是對他的忠,這也是孝。對朋友也是這樣,「過不規,道兩虧」,要規勸。那么這個道理,在《孝經》里面專門有一章叫「諫諍章第十五」,把這道理講得很清楚,這是曾子問孔子,說「子從父之令,可謂孝乎」?兒子就一直都聽從父母,不管父母是對還是錯,就是聽從,父母叫干什么就干什么,這是不是就是孝順?孔子說,「是何言與!是何言與」!這是什么話!連說兩句。換句話說,完全否定。難道父母叫你殺人,你去殺人?這就是孝順嗎?
底下孔子說了一段話,非常經典。這《孝經》上說,「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,雖無道,不失其天下」,這是講昔者,就是過去,天子有七個爭臣,這個爭臣就是敢于直言勸諫的這樣臣子,只要有七個人,雖然天子無道,也不失其天下,他不會丟天下,就是他不會有太嚴重的過失,因為有這七個爭臣給他規勸。「諸侯有爭臣五人,雖無道,不失其國」,這諸侯,降一格,天子是七個,諸侯那就五個,有五個能夠勸諫他的臣子、大夫,雖然他自己無道、昏庸,他不失其國,諸侯是一國之君。那再降下一等,「大夫有爭臣三人,雖無道,不失其家」,這大夫他自己的,叫一家,他只要有三個這樣敢于勸諫的爭臣,這家臣三個人,那么他自己雖然無道,也不會破家。「士有爭友,則身不離于令名」,士人就是讀書人,現在我們講知識分子,這是有德行、有學問的人,得到社會的尊重。但是你要知道,你得到社會尊重,不代表你就是圣人,你還是有瑕疵。孔子不是剛講了,「君子而不仁者,有矣夫」,你即使是個君子,你還有不仁的那個時候,你還有犯過失的時候。你犯了過失,被別人知道了,人家在那里笑話你,誹謗就來了。所以,當我們有過失的時候,如果有一個爭友,敢于直言規勸我們的朋友,他來幫助我們,則身不離于令名。令名是美名,你能保全你的美名,就是你是有德君子。所以,這個爭友很重要。什么是真正的朋友?不是說跟你好像關系很好,互相之間沒有吵過架的,那就是朋友,未必。爭友是能夠堅持原則,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能規勸你,不讓你造惡,不會讓你身敗名裂,這是好朋友。對待這種人,我們更應該珍惜。
像唐太宗對魏征,那是施與厚愛,他知道這種人難得,他的貞觀之治,真的很重要一個原因在于有魏征。所以對魏征,就簡直是把他看作老師一樣,對他是言聽計從。跟大家講一個例子,大家就曉得了。魏征凡是看到皇帝有做的事情不妥當,立刻就規勸,有時候甚至覺得讓皇帝難堪,但是魏征也絕不妥協,敢于犯顏直諫。有一次,皇帝很喜歡養一些寵物,養了一只鷹,魏征平常常常跟他講,玩物喪志。唐太宗在玩的時候,聽說魏征來了,趕緊就把這個鷹藏到自己懷里,不讓他知道。那魏征已經看到了,但是也不揭穿他,就跟皇帝講話,講了很久都不走,故意在拖著。拖到最后,皇帝懷里的鷹已經憋死了,就是這樣。
又有一次,長孫皇后要替唐太宗找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來做為妃子,有一個十六、七歲姓鄭的女兒,一個官員的女兒,才貌出眾,在京城里面是絕無僅有的。當時長孫皇后就請太宗把她納為嬪妃,于是太宗下詔,要聘這個女子做妃。魏征聽到這個事,立刻就入宮進諫,跟皇上講,說我聽說這個女子已經被許配到陸家,一個姓陸的人家。皇上,你要知道您已經是后宮很多伺候你的人了,可是你要想想百姓也有室家之歡,為人君要撫愛百姓,要憂其所憂,樂其所樂。這個鄭家的女兒已經許配了陸家,皇上你不可以再以強凌弱把她聘為妃子了。皇上一聽很有道理,于是馬上就要取消這個詔令,而且覺得很內疚,這個皇上也很難得。
但是,當時房玄齡,這也是一位宰相,他給皇上說話,其實這個許配他人的事是子虛烏有的,不是真實的,而且他還讓那個陸家特別上了表章,申明說沒有跟這個鄭家的女兒結親。把這表章都拿上來了,皇帝一看,半信半疑。魏征又來進諫,講得更直截了當,他說陸家他現在否認定親的事情,其實原因很簡單,他是害怕皇上您將來想過來之后加害于他,所以他不敢,故意上一個表章說沒有定親,你把這個緣故想一想,你就很清楚了。這皇上才恍然大悟,于是還是收回了詔令。你看,這就是有魏征,他可以不失天下,身不離于令名。魏征,這就是對于皇上的真正的忠。這個忠不是一味的討好,讓皇上高興,那不是忠,忠是真正對他有規勸、有教導。當然,最重要的你自己得要學好,你的智慧、你的見地要高,你才能教誨別人。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,己之昏昏,使人昭昭,可乎?不可!
那么,兒女對父母也是這樣,《孝經》上也講,「父有爭子,則身不陷于不義」,真正對父母盡孝,怎么能夠讓父母陷于不義?他做出不義的事,要規勸。像胡小林老師給我們提了他的一個例子,他是做生意,做生意當中,往往會講一些瞎話,即使學了《弟子規》,這習氣還會有。他有一次跟人約好了,要吃飯,要談事情,后來覺得很累,不想談了。回到家里,跟他的副總打電話,要讓他副總說編一個理由,跟他搪塞過去,就算了。結果他兒子在旁邊聽到了,就跟他父親講,「凡出言,信為先,詐與妄,奚可焉」。學了《弟子規》真不一樣,他就能夠成為「爭子」了,要堅持原則。他父親一聽,對,自己要教孩子《弟子規》,自己得先做到,所以后來還是去赴約。這是孩子能盡孝,不能讓父親身陷于不義。當然,這是小的不義。那大是大非面前,更是如此。
那么當然,最重要的自己要對自己要忠,這是自愛、自重。所以一個企業家,他如果自己的良知底線都沒有了,坑蒙拐騙,假冒偽劣,那就是不自愛、不自重。不自愛、不自重者,天地也不愛他、不重他。換句話說,他必有橫災,他不可能再久立于天地之間。《太上感應篇》這方面講得特別多,一個人造惡的,惡不積不足以敗身,最后他身敗名裂,都是因為不斷的積累不義。所以,《孝經》上講,「故當不義,則子不可以不爭于父,臣不可以不爭于君。故當不義則爭之」。這就是愛他,這就是忠于他,包括夫妻之間。
我們這個五倫關系里面,夫婦是很重要的一倫,先有夫婦,然后才有父子,才有兄弟。所以夫婦是人倫之始,人倫是從夫婦開始的。夫婦之間要講究一個義字,你看,夫義婦聽,這是五倫十義里面講的。那夫要義,婦才聽;夫不義,婦不能聽。不能聽,要怎么辦?要諍之,「故當不義則爭之」,就是堅持原則。當然,堅持原則的過程中要善巧,不能夠把關系鬧得很僵;鬧得太僵,反而讓他更不義了,他一賭氣,那就破罐子破摔,那就更麻煩。你看,臣子勸諫君主,兒女勸諫父母,那都是「怡吾色,柔吾聲」,因為你目的是要勸勉他,那不能吵架,一吵架那就達不到勸諫的目標了。所以說,諍不是互相吵架,不是,是自己把握住原則,用各種善巧方便讓他回頭,他有不義的時候,要勸他回頭。所以夫義婦聽,這個聽是在順的基礎上,又要堅持義的原則,這叫賢內助。
妻子對丈夫如此,那丈夫對妻子也是如此,所以夫婦之中要講一個道義、恩義、情義,都有個義來維持。五倫關系,都要講義。五倫里面就是義,五倫十義。父慈子孝,這就是父子之間的義;兄友弟恭,這是兄弟之間的義;夫義婦聽,這是夫婦之間的義;君仁臣忠,這就是君臣的義;長惠幼順,這就是朋友的義。朋友有信,這也是義,信義。這就是待人,與人交往之道。那么,與人交往都是用一個愛心,所以愛心表現在就是勸勉、教化。所以「愛之能勿勞乎」,這個勞就是勸勉,勸勉他斷惡修善,破迷開悟,甚至轉凡成圣,這是真正的愛他,真正對他的忠誠,就是教誨他。首先你自己做好樣子,這是身教,然后是言教。
所以對大眾、對眾生最大的恩惠,莫過于用圣賢教育來教化眾生。我們的恩師這一生,他選擇這個行業,講經說法,教化眾生,你看五十多年,一輩子,這是真正愛眾生。愛他,就得教他,不能讓他迷惑顛倒、造業受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