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樊四載弄干戈2,不見漁歌,不見樵歌。試問如今事若何?金也消磨,谷也消磨。
《柘枝》3不用舞婆娑,丑也能多4,惡也能多!朱門5日日買朱娥。軍事6如何?民事7如何?
襄樊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進行四年多了,老百姓既不能打魚又不能砍柴民不聊生。請問如今的國事是什么樣子呢?耗費大量金銀財寶糧食絲綢繳納敵人。
再不要婆娑起舞了,丑惡之事實在太多了。權(quán)貴之家天天買年輕貌美的女子縱情享樂,卻不管軍事國事如何!
一剪梅:詞牌名,雙調(diào)六十字,前后段各六句、三平韻。
弄干戈:指戰(zhàn)爭。
柘(zhè)枝:舞曲名。
能多:這樣多。
朱門:權(quán)貴之家,這里指賈似道。朱娥:年輕貌美的女子。
軍事:指襄樊城被圍,賈似道不發(fā)援兵。
民事:指賈似道對人民加重剝削,而襄樊一帶的民兵卻勇敢地參加了保衛(wèi)襄陽城的戰(zhàn)斗。
《一剪梅·襄樊四載弄干戈》是南宋楊僉判所作的一首批判詞。
該詞上片寫兵荒馬亂,渲染了襄樊幾近易子而食的慘景,表現(xiàn)出城中彈盡糧絕的危亡之境。下片轉(zhuǎn)筆斥奸,抨擊臨安賈黨文恬武嬉,與上片襄樊戰(zhàn)亂形成強烈對比,痛斥權(quán)奸誤國殃民。
全詞憤慨激昂,用語尖銳、猛烈、滿腔憤怒,呼出人民的心聲。
宋度宗( 1268—1274)年間,一位在州府判官廳簽書的楊姓幕僚楊僉判,他耳聞襄樊被蒙古兵攻打圍困,守城軍民拼死抵抗,戰(zhàn)事延續(xù)四年,城中被困軍民以小孩之肉為食,人骨為薪,情景慘絕人寰,目睹偏安一隅臨安的南宋王朝,以奸相賈似道為首的權(quán)貴們,欺下瞞上、賣國求榮、妒賢嫉能,過著花天酒地、醉生夢死的奢侈淫逸生活,真是“戰(zhàn)士軍前半生死,美人帳下猶歌舞。”終于氣恨難平,憤激寫下了這首揭露現(xiàn)實罪惡和抨擊時政腐朽的政治諷刺詞以泄憤懣。
詞的上片指出襄樊戰(zhàn)事的形勢。度宗咸淳四年(1268)九月,元兵筑白河城,始圍襄樊。九年(1273)正月,樊城破,二月,襄陽守將出降。“襄樊四載弄千戈”,襄樊戰(zhàn)事迄今已經(jīng)四年,時城雖被圍困,但仍未破。守城軍民屢次向朝廷求援,但竊居相位的賈似道卻置之不理。唐代詩人王維唱過“襄陽好風(fēng)口”(《江漢臨泛》),李白也曾歌唱道:“江城回淥水, 花月使人迷。”(《襄陽曲四首》其一)可是,如今在元兵的重圍下,“不見漁歌,不見樵歌”,和平安樂的生活被破壞,再也聽不到動聽悅耳的漁歌、樵歌,更不用說詩人們的吟唱了。“襄陽之圍,食子爨骸”(《隨隱漫錄》),到處是一片悲哀的呻吟。四年的戰(zhàn)事并不算久,但為了守城而耗費的錢糧不知多少。 “金也消磨,谷也消磨”,除了這層意思外,還隱含著賈似道和元人密約,向他們輸絹納幣的一層意思。向元人輸金谷稱臣求和,既不能挽救裹樊的命運,也挽救不了南宋朝廷的命運。
下片,詞人筆鋒一轉(zhuǎn),尖銳地指出襄樊戰(zhàn)事危如累卵,可能遭致失陷的根溉,是因為奸臣賈似道之流“權(quán)奸方怙權(quán)妒賢,沉溺酒色”(《隨隱浸錄》)。“柘枝不用舞婆娑”,據(jù)《樂苑》記載:“柘枝舞曲,用二女童,帽施金鈴,撲轉(zhuǎn)有聲。其來也,于二蓮花中藏,花坼而后見,對舞相占。實舞中雅妙者也。”柘枝舞婆娑,金鈴蓮花,童女對舞,本來美妙無比,然而詞人卻重重地下了“不用”二字,對于置前方戰(zhàn)事不顧,成天沉溺于酒色的賈似道等人來說,曼舞輕歌正是他們的丑處、惡處。‘“丑也能多,惡也能多”,這真是一種夠丑夠惡的行為了。“朱門日日買朱娥,軍事如何? 民事如何”,進一步揭露這伙人的丑惡靈魂。“時襄陽圍已急,似道日坐葛嶺,起樓閣亭榭,取宮人娼尼有美色者為妾,日淫其中”(《宋史·奸臣傳》)。賈似道之流劫買美女,把她們送入朱門深院,高筑樓閣,廣置亭榭,歌舞婆娑,這是一方面; 另一方面,襄樊被困,軍事、民事如何! 這是一種強烈感憤的語氣,賈似道坐視不救,襄樊危在且夕,軍民命運可知。后方權(quán)臣的荒淫無恥,與前方戰(zhàn)事的危急,形成異常鮮明的對比,從而強烈地表達了詞人對戰(zhàn)事國事的焦慮,以及對當(dāng)?shù)勒叩淖飷核M行的尖銳的抨擊。
全詞文字直質(zhì)。詞人絲亳也不掩飾他的激憤之情,還很巧妙地運用《一剪梅》詞上、下片二三、五六句同聲同韻的特點,重疊地運用了“不見”、“也消磨”、“也能多”、“如何”四個詞組來加重語氣和感情的深度,也使整首詞更富有諷刺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