猴哥帶你一起探索中國文化的源頭《易經》
第一篇、讀《易經》前的思想準備
第十四講、《易經》的應變與轉化
《易經》講應變。應變是面對宇宙人生的變化,那么怎樣把握和處理呢?轉化是應變的一種功夫。這種功夫以前沒有特別強調。現在我先講這個應變。
我說的《易經》的處變學,也是應變學,但是我不用“應變”二字,我們處在變化當中怎么來應變?我把一個卦的六個爻,按照不同的功能來分析它們應變的方法。凡是初爻,多半是講修養,修養你的德行,修養你的誠或謙。第二爻,只有修養還不夠,因為第二爻是在地上,除了修養,還要增加自己的知識。到了地面上,怎樣應付外在的變化,所以德與知同樣重要。第三爻,諸位知道,多兇。因為第三爻由內到外,外面的環境變了,所以常常碰到兇險之事。這個時候,要講應變的能力。
到了第四爻,由于它靠近第五爻,第五爻是君主之位,第四爻就是大臣之位,靠近了君主,下面又有三爻往
上沖,它都要對付。所以,第四爻也要講應變的功夫,對上對下都是如此。要贏得上面君主的信任,又要能夠結合下面的力量,把它們轉給君主。
第五爻且先擱下,看第六爻。關于第六爻,很多研究者就說物極必反,多半是負面的意思。的確,很多卦的第六爻,爻辭都是負面的(當然也有正面的)。到了第六爻,因為處在天位,所以第六爻要有大方向,順天命的大方向。再看第五爻,是領導,是君主,第五爻才是真正處變的。以上是《易經》的應變思想,如何應變,除了傳統的初爻與四爻、二爻與五爻、三爻與上爻的相應相和之外,我特別提出一種轉化的功夫。
在美國,由于很多學生是學榮格心理學的,他們常常會講到“轉化”二字。在中國哲學里,是沒有“轉化”二字合在一起的,我們只有一個“化”字,轉化是從英文翻譯過來的。莊子講化,孟子講化,但都是向上的“大而化之”,現在我們把“化”放下來,講轉化。
首先,我們講什么是轉?我們由生到死,這是命運。從生到死的過程中,我們遇到很多困難和挫折,這是注定的。我們稱之為命運。但是在由生到死的這條道路上,我們可以轉變它。“轉”有兩個意思,一是轉向。你如果照著這個路子走,兇,危險,必須轉向。研究《易經》要知道轉向。我們前面講過,“方以類聚,物以群分”,小人走小人的路,君子走君子的路,方向走對了,就可以趨吉避兇。二是轉掉意義。由生到死是每個人必經的途徑。大家都會死,但是死的意義不同,有的輕于鴻毛,有的重于泰山。所以,我們可以把意義轉掉。轉向不是逃避,人都有生老病死。
釋迦牟尼在做太子的時候看到生老病死,他開始時逃避,到深山里去修長生不老的方法,苦修了六年,修不出來,差點餓死,后來在菩提樹下開悟。悟了以后,他又回到人間,不在山上修長生不老了,轉變了生老病死的意義。開始的時候是逃避,意義就轉了。“轉”是一種功夫。“化”字在中國哲學里用得很多,像莊子有自化、物化、神化,孟子有“大而化之之謂圣”, 《系辭傳》有“神而化之”! “化”字可以說是中國哲學的靈魂。大化就是自然,我們人怎么參與自然大化?人的生命最多一百年,很有限。但是在莊子看來,我們怎么把它“化”掉,與自然同化、同流,在宇宙之間常在,這就是一種功夫。
心理學的學生說榮格特別強調轉化,如果問他們,榮格怎么講轉化?他們也講不出所以然來。榮格的意思大約指我們有一個自我,怎么把自我變成一個大我,這需要智慧,這是一種轉化。但是如何去轉化自我,他們都在觀念上談。因為西方的哲學和心理學,不重視修養功夫,只有中國哲學的修養才講到轉化功夫轉化的特質,有以下幾個要點。
第一,轉化是氣化。莊子以為,宇宙萬物是一氣的變化。轉化就像機器的轉動,氣就是油,沒有油就轉不動,對不對?氣就是使我們能夠轉動的一個氣化。莊子講氣化,講心齋、坐忘,他說我們要把精神集中,不要聽之于耳,要聽之于心,還說到最后不要聽之于心,而要聽之于氣。也就是說,我們的心要專注于氣,氣是虛的。所以我說氣化,是氣的轉化。氣是沒有欲望的,但是它可以跟宇宙萬物一起變化,這就是莊子講的天則。那么孟子也有講到氣,孟子講浩然之氣,浩然之氣就是精神的蓬勃,也是把我們人生的欲望轉掉,是一種精神的、無限的、光明的作用,和天地同流。
第二,轉化是一種德化。這個德就是誠。《中庸》里面講“至誠如神”,誠能夠變化萬物。德與天地同流,孟子講“君子所過者化”,即君子所經過的地方,能夠化萬物,教化人民,化育萬物,轉化要有德。我之所以講西方心理學家即使講轉化兩個字,他們也沒有抓住轉化的精神,因為他們都不是強調德。
第三,轉化是一種神化。精神的變化就是一個虛。神如果實在地化,就不是神了。那就是意識,那就是欲望。虛才能轉化,虛才有空間,轉化需要神化,《系辭傳》講了很多次“神而化之”。
第四,轉化是一種修養、涵養功夫。我們做學問要講功夫,修養也要講功夫。功夫到底是什么東西?這是西方人抓不住的,西方人只講方法,他們不講功夫。我們中國哲學實際上很少講方法。但是宋明理學家有一次講到方法,還進行了一次討論,那就是朱熹跟陸象山在鵝湖的會談,大概花了兩三天的時間。討論方法,朱熹的方法是研究,陸象山的方法是易簡,講德。一個是知識的研究,一個是修養德行,兩個人各說各的,沒有結論。
但是,我以為朱熹雖然強調研究的方法,但是他也有功夫。我很欣賞他的一首詩:“昨夜江邊春水生,艨艟巨艦一毛輕。向來枉費推移力,此日中流自在行。”(《活水亭觀書有感二首·其二》)以前功夫不到,就像巨艦一樣推不動,但是水一漲,自然推動就不費功夫,功夫到了很自在,功夫不到,方法錯誤,你再去研究,你進去就出不來。我們生活上有很多例子。比如學騎自行車,開始的時候,車把就是抓不住,硬硬的,后來學會了,車把就很自然地掌握了,甚至可以兩手不扶車把。可見,功夫到了自然很輕松。
再說學游泳,我以前還不會游的時候看人家游泳,在水里面游動很令人羨慕。后來學會了踩水,就很自然。我差不多幾十年沒有游泳,但是到游泳池里我還是不會忘,不會說幾十年后就忘了怎么游,所以這也是功夫!轉化是一種功夫。當你的功夫真正到的時候,轉化是很自然的。很多學生學老子、學禪宗,要無欲,他們告訴我好難。人要無欲,人要減低欲望,就是很困難,但這是功夫不到,你功夫到了便很自然了,自然會知足、知止,就像開車一樣,自然知道什么時候輕剎,什么時候重剎,很自然。
以前我介紹過我的整體生命哲學的等邊三角形道理和作用。首先有幾個特質,即“用”到“理”, “理”到“用”,這是兩個不同的系統。
第一,轉化需要打破系統。我們人往往是在系統里,強調自己的看法,強調自己的存在,而否認別人。科學家不了解文學家,文學家不了解科學家,每個學家都以他們的理論為最高,互不往來,互相輕視,所以打破系統并不容易。我和別人也是兩個系統,要打破我和別人的系統不容易,如說換我心為你心,談何容易!像愛情要到深入的程度才能換我心為你心。所以,打破系統不容易。要轉化,我認為必須打破系統。
第二,要向上提升。理或理論一定要向上到道的層次。如果只在理或理論的范圍,那么很多學術都是門戶之見。比如唯物、唯心就是門戶之見,都以自己為獨尊,它們不能向上發展以入道,所以理必須向上提升,轉化的化就是向上化于道。
第三,進入以后,不能停留在道上。因為道的位置是空虛,所以又要回到人生來解決問題。這一圈回到人生就是一個轉化,必須由“我”經過“理”,經過“道”再回到“我”。這時候自我也好,大我也好,真我也好,佛也好,圣也好,都只是一個東西。這一個東西就是“你”,是你的生命的轉化。在我的三角形里面,這樣一個圓圈的發展,我認為是一個轉化的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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